当前位置: 黄雀 >> 黄雀的习性 >> 新作预览魏荣冰风吹远山诗歌
给我一片叶子
这一片叶子,簇生、椭圆、草质
叶柄断裂,树干黝黑,倚在断崖边
像母亲站在村口,夜色顺着
枣木手杖,一寸寸爬上她的额头
叶脉如掌纹,叶缘镀上金边
叶片泛起小面积绯红
想起那些烟波光阴,一次次
伸下手,想勉力捉住一把风
叶绿素聚集,如肾上腺素渗透
一片叶子离开枝端好久
日子照样碧绿欲滴,一片叶子
开启的光阴,比乡愁更迢遥
这片叶子曾演奏我的童年
假如你爱我,请给我一片叶子
我要依从一片叶子的指派
探求母亲离开后陷落的故乡
与老薛翻地
时隔二十一年,再次将双足埋进土壤
热烘烘的泥浆从足底往上拱
血管霎时被买通,一股暖流沿
奇经八脉上行于头顶。在三月
我找到土壤里的胞衣与故国
二十一年。湍急水流阻隔
与母亲一起荷锄而归的背影
咱们天天一早下田,锄草,割麦
麦芒像一地的钉子,生计屡次流血
——直到我在小城里扎营扎寨
太阳撒下十万支金针,向万物
施针灸之术。黄雀鸟在灌木丛里
扇动着羽翼尖叫,山桃树从枝端
掉下花瓣,以额触地尖叫
地畔的水渠运输一小股水流
冲洗青石棱角尖叫,在枣木
锄柄与天空组成的锐角里
我清了好屡屡嗓子,危急地要
参预此起彼伏的尖叫队列
我向早春重重地落下锄头
泥浆轰鸣,我却瞠目结舌
——堕入广大的冷静
打 工
外出的前一天黄昏
老薛在菜地里蹲了好久
像村里奼女听到第一次剖明
他对着一畦瓜蔬流下两行泪水
夜很深了,老薛还在屋里踱着步
“要不带上夹袄吧,朔方冷呢!”
老薛并不睬会老伴。腰疾难忍
他柔声詈骂着活该的运气
玉轮像石磨相同辗过西窗
老薛从箱底探索着取前途费
用塑料纸包扎严实
当心翼翼地塞进黄胶鞋里
老伴一只手扶着门框,眼看老薛
探索半天赋把左足放进那只装钱的
黄胶鞋。他起身外出,像一个跛子
惊恐踩痛了山村浮肿的脸
地铁上念书的女孩
地铁五号线行经崇文门站
一个女孩上车,倚着雕栏立柱
她的口罩很大,遮住了大部份山川
惟独一对眼睛,灿若星斗
疾速地取出一册书,翻到书签地方
俯首赏玩起来,浑然不觉那些落在
胸针上的眼睛。列车经停东单站
惯性让她踉跄了一下,我从侧面看到
她握在手中的书名:《我的名字叫红》
她堕入覃思,彷佛成为书中的
第二十一个足色,幸而周边的人
这时都把眼光迁徙得手机屏幕
没有参预这怪僻的情节,列车
经停雍和宫站。她忽然醒过神来
双手抱着书下车,不当心将书签
飘落在列车地板,我捡起这枚
沾满种种身份足印的书签
下车,人流涌动,已不见她的影迹
我手执书签,从地下走到大巷
路灯像一条河道,把夜幕
扯开了一条通亮的口子
废纸奏鸣曲
一张写满文字的纸,弃于道旁
咱们定名为废纸
这是合流社会,尚有一些
小部落,如羊皮纸、试纸、手纸
每一张废纸,皆拜人所赐
废纸,多废于文字——
人类模仿发音,声响坠于纸张
化为沙砾,与星空组成新奇的恶意
星座的暗影倒映在纸上
像潮流涨到春季的腰际线
纸张上惊起的黑胡蝶,看起来
像是脱壳于身材的阴魂
实行对万物的指认与消解
纸屑陨落,像流星没有燃尽的尸骨
废纸聚于东门,呈上万言书——
世无废纸,惟独废人
风 筝
仲春的水草长满天空
红嘴鸥向纸鸢研习跳伞
沙岸从河道中腾越晒台
昂首,俯首,放线,收线
红嘴鸥啄走一个儿童的童年
河汉在县城的左腰拐弯
摩天大厦从右岸围起栅栏
人流如叶子,飘落陌头
每一根灼伤足趾的阳光
都让回想重结一次痂
是地面的遗嘱
沙石一遍随地缮写
红嘴鸥实行妥帖的断句
放飞纸鸢,儿童用一根线拉住天空
性命的玄妙源自一次赏玩
儿童的瞳仁落满光阴
隔岸的灯火,还没有亮起
有羽毛的河滩:人类的寓言
在返身归来的路上
手中只余下一弯初月
雪中的母亲
母亲归天曾经一年多了
母亲头顶的积雪
还堆在我的心头
于今也没法溶化
母亲用一场雪,一再擦洗
咱们兄妹七人
当我衣着细针足布鞋
走过千山万水,回顾望去
母亲还站在雪里,裹着偏襟袄
母亲的身段是一小块地盘
落不下太多的雪
雪粒一直落下
有着碑文的坚忍
封住全部的路口
母亲拉开末了一起帘子
全国变为空器皿
盛着我的两行清泪
雪超过邮票般的老家
在我心上雕出母亲的样子
……
节选自《民族文学》华文版年9期
预览时标签弗成点收录于合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