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黄雀 >> 黄雀的形状 >> 长篇小说山魂行路劫难鸟独还
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杨欢喜从门后操起一把扫地的糜桡儿长把笤帚来，冲二顺说：“你就瘸子打围（东北话，即打猎），坐着——啊，不，你躺着喊吧！看你能把它喊下檩柁！”杨欢喜说完，提着笤帚，忽地一下，跳上发红的炉盖子……“哎呀我的好妹妹，可别烫了你的嫩肉嫩皮呀！”冬青心跳起来。杨欢喜不在乎，唱起不知一句什么歌儿：“赴汤蹈火上战场……”“你可小心”冬青连忙跑到炉子跟前，把杨欢喜脚下的马凳子把稳。二顺着了急：“你们会摔个好歹！千万别把鸽子给打死了。”“尽量给它宽大处理吧！”杨欢喜边舞扎着笤帚，边说。“那鸽子是刘金豆的！”二顺说。“管它是谁的。我是对事不对人！这鸽子捣蛋，我就……哦！”杨欢喜一探身子踩滑了脚，咣地一声从马凳子上直朝后摔去，马凳子飞进冬青怀里，杨欢喜可坐到劈柴堆上了……檩柁上，那鹁鸽儿落定了，吃惊地拨瞪着珠子般的圆眼睛，想要看懂这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冬青担心地去搀杨欢喜，二顺发了笑：“告诉你们说不行，偏不信。”杨欢喜摔了一跤，也没把那顽皮兴致摔少，她一筋鼻子：“你像跟那鸽子是亲家似的，打上一壶酒，摆上一桌菜，它还会跟你上桌子呢！咯咯咯！”“你不信？”二顺伸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个小布袋儿，从布袋儿里掏出一把苞米粒儿来，捏了几个粒儿，丢到地上。檩柁上的鹁鸽儿扭着脖子，往地上相了好久。冬青大气儿不敢喘地等待着；杨欢喜把下巴颏托在冬青膀头上，憋不住要笑。二顺眼珠儿不转地瞅着那鹁鸽儿。说也怪，那鹁鸽儿耸了耸护头羽毛，奓了奓脖绒儿，头扑啦啦抖了抖，难免又要搧起一阵尘土。冬青不由皱了皱眉头，她生怕那尘土落在兄弟身上。就这工夫，鹁鸽儿落下来，落到地上，在苞米粒儿跟前点了点头，像是感激谁似的，就安稳地啄了一个粒儿，伸伸脖儿，吃了下去。杨欢喜笑了一声，那鹁鸽儿在啄第二个苞米粒儿的时候迟疑了一下。二顺生气地向杨欢喜摆了摆手。冬青爱抚地把杨欢喜的胳膊拉到自个儿的肘弯下，娴静地望着鹁鸽儿。二顺半侧着身，把托着苞米粒的手掌伸到炕沿下。那鹁鸽儿扭头端量端量，无拘无束地飞上了炕沿。二顺就把手掌收回来，鹁鸽儿就在他的手上啄食。二顺一点一点地收胳膊，一直把胳膊收到前胸上，那鹁鸽儿竟然大摇大摆地上了二顺的身……“我的天，二顺真可以跟这鹁鸽儿一张桌上吃饭呢！”杨欢喜奇异极了，她忍不住悄声地咬着冬青耳朵说。冬青抿着嘴儿，看着兄弟二顺天真得无忧无虑，就更馆挂着他的腿……二顺居然和那鹁鸽儿打得火热，一边说着，一边从半空里往鹁鸽儿嘴上丢苞米粒儿。那鹁鸽儿也是讨人喜爱，竟能准准当当把半空里掉下的苞米粒儿接到嘴里。二顺说：“哦，来，再给一粒儿……来来来，又是一粒儿……唔，还有一粒……”杨欢喜一见鹁鸽儿不怕说话，也开了口：“二顺，你可真行！咋训出这么好玩的东西来？”二顺说：“你可把我看高了。这是县政府通信员金豆哥训的。他怕我闷，拿来过，给我逗着玩过。临去省城拿药之前，他还带来两只，一块儿玩过。”“咦，刘金豆的？”杨欢喜高兴得很，“光知他开始养鹁鸽儿，可不知他能训出这么灵的东西。以前，光听我爹说，下河口有黄雀抽帖儿算命的，才知有通人气的黄雀儿，上过好几回下河口，我也没见过。没想这禽兽物儿，真能通神呢！呀呀，这可是乖煞了人呀！冬青姐，你说是不？这刘金豆，他可对别人一点没漏这事儿。”冬青没吭声。二顺问：“听你口风儿，你跟金豆哥像是来往挺多呢！”“你咋知？”杨欢喜的脸忽然红了，“胡编排人！”“哟哟哟，怎么啦？”二顺为了还上自个儿被人发现眼泪的亏空，挑高了嗓儿说。“你，你，你——”杨欢喜说着，就要往二顺跟前去。冬青把杨欢喜拉住了：“你别吓着鹁鸽儿，害羞就悄儿默儿地吧！”“我的坏姐姐！”杨欢喜用头往冬青脊梁上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鲍冲大哥俩好？”“去你的——”冬青假意地生气。这两个闺女正这么闹的时候，二顺叫起来：“你们看！你们看呀！”冬青和杨欢喜一回头，见那鹁鸽儿亭亭站在二顺的手掌上，都出神了。那鹁鸽儿跟二顺混熟了，伸手理毛，它都欣然不动。二顺一摩挲那鹑鸽儿的膀翎儿，发觉毛根上有块硬硬的东西。他赶忙把鹁鸽儿搂进怀里，倒翻翎毛一看，里边有一封鸽信。二顺把鸽信解下来，一看，脸儿白了。那鸽信上写道：县政府和林业局的同志们，我在三道岭头掉进石瓮河里，药带在身上，快来救我。“二顺，咋的啦？腿疼？头晕？呕心？身上难受？”冬青扑过去，紧问着。“你咋的啦，倒快吭声儿呀？”杨欢喜也相跟着偎到二顺身边。鹁鸽儿被惊飞了，又飞到檩柁上，把房笆上的蜘蛛网都豁落下来；不过，谁也顾不得这些了。外面，是呼啸的风，鹁鸽儿钻进屋里来的那个窗孔，成了往屋里这三个人心上倾灌严寒的漏斗；不肯脱离窗棂的碎纸条条，在窗孔上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未完待续……
本小说背景为建国初期的东北，作者朱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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