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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叫《嘉靖帝的四季》。托《大明王朝》《明朝那些事儿》《万历十五年》等作品的影响力,大众对于明朝和明朝皇帝的生平多多少少有个大致印象。而皇帝的“好”与“坏”,从庙号也能一窥一二(这里建议看汉唐宋明四朝)。
嘉靖是公认的聪明皇帝,多年闷在宫中致力于化工事业不怎么上朝,帝国还在表面上安定,你要说他执政或者驭人无术,那纯属扯淡。
《嘉靖帝的四季》共分五章,分别是——
第一章少年皇帝初露锋芒
第二章春季大学士张孚敬
第三章夏季大学士夏言
第四章秋季大学士严嵩
第五章冬季大学士徐阶
以四位内阁首辅为主视角,让我们可以看到嘉靖帝在45年的帝王生涯中,是经历了怎样的春夏秋冬。更为重要的是,去琢磨那个年代的帝王心术与治世之法(混世之法)!
皇权与相权的博弈
很多人第一次知道皇帝恐怕是因为不少影视作品,我还记得20年前梁朝伟、王菲等人主演的《天下无双》的大背景,就是正德年间。
正德皇帝生的时候玩的欢,死的也利落——31岁驾崩,没留下子嗣。首辅杨廷和根据“皇明祖训”寻找到了他认为的皇位继承人——朱厚熜,即明世宗(后面我们就用嘉靖吧)。而当时的嘉靖,只有14岁。其实读到这段历史的时候啊,我就觉得杨廷和作为纵横官场的老前辈,挑选这么一位年轻的皇子,多少是有点私心的。
但是,可能谁都不会想到,嘉靖可谓是绝顶聪明,在入紫禁城之前就已经考虑为自己“立名”——毕竟,自己的得位过于偶然。君,也就是“寡人”与群臣的“对立”,其实已经为“大礼仪”埋下导火线了。
赵高曾“指鹿为马”来测试自己在朝廷里的威望,以我个人之见,嘉靖折腾“大礼仪”,表象上是“为亲爹亲娘正名”,内核,更像是“试探”+“肃整”。当然,当时的朝臣要求嘉靖“认不是自己的爹为自己的爹”的确“违背人伦”,但从“祖宗礼法”上讲,它又是合(祖宗强调的)理的。
礼法之争,背后则是“权力的游戏”。而嘉靖一朝,斗争最多的只有皇权与相权,其他朝代里还会出现的后党势力、阉党势力则比较乖——这也是嘉靖朝比较有趣的一方面。
嘉靖朝份量极重的四位首辅,分别是张孚敬、夏言、严嵩、徐阶。这四个人的性格和处事风格,大抵可以让我们一窥一位皇帝的成长心路历程,以及“权力的游戏”中如何“求生存谋发展”。
张孚敬的“顺”
第1位叫张孚敬,如果你看过《明朝那些事儿》,这里的张孚敬就是张璁——他的名字是因避讳,明世宗赐名“孚敬”后改的。
要说这嘉靖可能与张孚敬命中注定有缘——正德十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十四岁的朱厚熜在奉天殿即皇帝位,颁诏大赦天下。五月十五日,张璁于奉天殿补行殿试,中二甲进士,观政礼部,从此进入仕途,时年47岁。
47岁才开启仕途,比起后来的张居正,起步晚了不止一点点。
以张孚敬的软硬件条件,在朝廷打拼,论资排辈熬啊嗷,想进入内阁,那是相当难,至于成为首辅,大抵是白日做梦。明代官员的相互提携前后辈,大概从会试就开始了,各种师生、姻亲关系格外复杂——张孚敬这种七次进京科,均名落孙山的“不幸人”,年纪和资历都不占优势。
大概就像博尔赫斯的诗一样——
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和我的大幸。
对张孚敬而言,14岁的嘉靖是那么实实在在,他是自己的“大幸”,也终将是自己的“不幸”。
那一年,嘉靖的年号还没正式上线,大礼议之争就已全面“热映”!
几乎整个朝堂的人都与嘉靖“唱反调”,唯有当时还是“观政进士的张璁”上疏表示“我支持你!”
张孚敬在舆论大环境中这么来,有点与“当朝官场作对”的意思。但他这种坚持‘以人为本’的操守,还是很值得的——因为做到了“一箭双雕”。
在嘉靖孤立无援的时候,张孚敬顶着巨大的压力给皇帝和皇帝爹妈予以支持,虽然有点政治投机的心思,但从人伦上讲肯定是没问题的。
我觉得张孚敬有点“赌仕途”的意思,因为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顺着皇权”肯定比“顺着相权”危险,一旦小皇帝妥协,张孚敬的未来大抵是降为小官,从此在某个不知名的旮旯过完一生。
然而,小皇帝没有妥协,斗争了整整三年,累的半死,好歹算是赢了。毫不夸张的讲,嘉靖当皇帝的前三年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都砸在了“大礼议”上。
值得一提的是嘉靖亲爹兴献王朱祐杬的,最后被嘉靖从王陵升格成帝陵,名作。
它位于湖北省钟祥市城东北5公里的纯德山上,是中国中南六省唯一的一座明代帝陵,占地面积大,达.13公顷,是明代帝陵中单体面积最大的皇陵
也就是说,这明显陵比开国的太祖朱元璋的明孝陵都大!(有机会我去瞅瞅)
好吧,不管怎么说,张孚敬的换来的是自己后半生的和嘉靖朝前期国家的。细想之下,14岁成为九五至尊的嘉靖,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必然会出现与我们当年一样的叛逆期,那么,张孚敬的“顺”又何尝不是一种长辈对小孩子的呵护呢?
张孚敬后来被嘉靖升为首辅,从两人留存后世的大量的书信看,除了君臣的关系,两人还有一种“亲情”——毕竟,嘉靖的亲爹已经不在了。
张孚敬对嘉靖是“顺”,而嘉靖对张孚敬则是“信”。从张孚敬十四年来的政绩看,他可谓是“治世之能臣”。
嘉靖十四年,张孚敬因为有病,告老还乡。嘉靖十八年,张孚敬病殁于温州,卒年65岁。嘉靖赠太师,谥文忠。
夏言的“厉”、严嵩的“狡”、徐阶的“持”
这张孚敬的戏,在嘉靖十四年算是落了幕。他对于大众不甚熟悉,反而是因为他是个综合来看很有水平的——治世清平,帝国内外朝廷上下都没啥事儿,史官要怎么记录呢?
如当代新闻的逻辑类似,“狗咬人”不如“人咬狗”,“非常人非常事”才能成为!而这接下来登场的三位,则(似乎)是因为那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关系,而且因为的,才在历史上显得更“浓墨重彩”一些——
严嵩整死了夏言,将帝国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徐阶隐忍数年,斗垮了严嵩,拯救帝国于危难。
不过,夏言与张孚敬也是闹过别扭——(夏言的)言官曾上书弹劾张首辅,虽然嘉靖从中调停,但梁子算是结下了。张首辅因病返乡,夏言位极人臣的机会终于来了。
世人可能觉得张孚敬的升阶过于逢迎,夏言其实也有顺从上意的故事(下面这段直接从抓的)。
嘉靖九年(年)二月,世宗想把天和地分开祭祀。夏言得到明世宗授意,不顾群臣反对,上书附和。明世宗将反对得最激烈的霍韬下狱,褒赞了夏言,命他督建天坛和地坛。夏言自此受到明世宗宠眷。
这里就说个冷知识吧,其实天坛在永乐年间就有,现在的模样不少在嘉靖九年由夏言督导新建的。比如著名的圜丘、皇穹宇(原名“泰神殿”)等。
张孚敬的发迹始于“礼仪”,夏言也是,他做礼部尚书时,就帮助嘉靖制定礼乐,所谓“礼”就是规范。另外,夏言创作青词的功底也是一流,配合其善于迎合皇帝在政事上的观点,因此很受嘉靖宠信。
随着夏言在内阁的地位日增,就开始显现,比如处置与自己不和的同僚,有时还与嘉靖的想法相左——总之,我这里用了“厉”字。
这个时候,嘉靖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的少年,而是一位中青年,这个年纪的皇帝多少都想做点事情流传千古。他是希望朝臣能“服帖”,而不是像“大礼仪”时那样“满朝抬杠”(主心骨率领群臣这种“群体事件”)。
夏言在嘉靖朝做事儿,也算起起落落。夏言与嘉靖,后者是希望有人做事儿,前者是自己能做事儿,两者如果配合得当,其实嘉靖朝应该是有显著的中兴之象的。然而,历史没有假设,多年的共事,让嘉靖对夏言的意见越来越大,而夏言依旧“我行我素”(尤其还对嘉靖身边的宦官态度不善),那就灾难临头了。
其实这段历史我一直有点奇怪,夏言作为官场老江湖,不会不知道宦官的厉害——虽然每个朝代都有坏公公,但不见得所有阉人都是“小人”。士大夫即使可以小瞧这些宦官,但也不必把直接放在台面上。总之,夏言入阁还得罪宦官,不甚明智。
在严嵩搞死夏首辅之前,严嵩与夏言不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严嵩甚至还一度带着一家老小求夏言饶命,终于打动了夏言的恻隐之心。但严嵩却不甘心放过夏言。
那严嵩咋办?那就是让宦官们各种打小报告,称赞他严嵩自己、贬低夏言。事实上,严嵩(含严世藩)在揣度上意方面可谓是“登峰造极”,当时搞夏言是,之后十几年依旧是。
因曾铣事件,严嵩借机用一连串组合拳搞死夏言,背后多少也有嘉靖的授意。以嘉靖之聪慧,他不太可能看不出事情的蹊跷。能说得通的解释,大概就是嘉靖借事收权。
嘉靖后来纵容严嵩专擅国政近十五年,核心就是严嵩很“顺”。到后来严嵩出事,核心也不是严嵩本人,而是他的儿子严世藩。可见严嵩的“狡”。
至于嘉靖为何从享有一番作为,到后来不顾政事(也不能说完全不顾国家治理),也挺蹊跷。就像后来万历一样,好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严嵩折腾明朝的近十五年,也是嘉靖从中青年步入老年的阶段,这十几年里,人的心态会有很大的变化。如果论皇权稳固,嘉靖应该是很稳当的——撇开一群宫女想勒死他的事儿,可史料给人的感觉是,嘉靖一直很不踏实。
或许,有严嵩这样的“代理人”来稳固自己的权威,也是一种考虑吧。除非,有一天皇帝本人觉得腻味了。
这就是后来徐阶的时代。
至于徐阶,那就是“持重”+“隐忍”。
徐阶对严嵩“顺”,对嘉靖“顺”,是建立在自己对朝廷风向的理解之上,一旦风向变了,徐阶的出手则相当严厉——老谋深算的可以。
其实聊到这儿,就还是要分析嘉靖朝的这种“斗争”——不是单讲,而是的制衡。明帝国,皇帝是至高无上的,但处理政务必须分权。即使朱元璋撤销了丞相,内阁首辅所做的还是丞相的事儿。
权力的下放又会引发权力的集中,也就是皇权与相权的争斗。这其中的矛盾是,文臣治国有时比皇帝还皇帝——参考张居正。于是,皇帝是希望朝臣“顺从”,类似西欧骑士制度的“效忠、服从”,但人的私欲是会膨胀的。自然,“权臣权臣”时间久了就成了皇帝眼中的“钉子”。
如果说“帝王心术”、“统御之法”,可能就是皇帝如何拿捏权力的分配,而文臣武将是要把握好自己的权力边界,起步时要考虑如何遵从上意,平步青云时要“谨行慎言”,做事更是要小心——是为“修齐治平”?还是“祸国殃民”?前代的榜样有乱世中的谢安和郭子仪,刀尖跳舞,深知进退的微妙。
在嘉靖看来,自己稳住皇权的好方法,就是看着各派斗来斗去,只要皇帝能做个中间“调停者”,大抵是烦恼少少,自己就可以躲在西苑好好研究“汞类化合物”。
另外,之后几位阁老的轮换也挺有意思,高拱与徐阶斗,后来徐阶走了,高拱成了首辅;再后来,张居正与高拱斗,最后高拱走了,张居正成了首辅。
正所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基本套路都一样。
补充
以我的阅读体验,《嘉靖帝的四季》是逊色于后浪的另一本讲明朝的《被统治的艺术》。
《被统治的艺术》的叙事角度是以下见上,内容详实,让我们可以看到一种民间智慧的闪耀之光,读者可以很明显地体会到,所谓的邪恶与善良并没有绝对的分界线,为了某得生路,底层(其实并不是底层民众,只能说是地位稍高的军户)人民会各种钻制度的空子。
很多“套路”到今天依旧存在,只不过是换了新形式。姻亲关系、黑锅设计等的今古传承,让人“忍俊不禁”。
同时,我们也是能此书中看到明中后期军事疲惫的根源,因为顶层设计已经完全与基层运作脱钩,这就是“皇权不下县”的另一种表现。简言之,如果帝国的地基出了裂缝且不修补,国家就彻底完了,当然,这是后话。
而《嘉靖帝的四季》是以上见下,皇帝在全书中以配角出现,着墨不多。在四位内阁首辅的“搭台唱戏”方面,我着实没能看到张孚敬、夏言、严嵩、徐阶等四人有哪些让我觉得“哦,原来还是这样?”或者“原来还可以这么想?”的感觉。
书中对张孚敬、夏言、严嵩、徐阶等人的讲述过于形式,对“帝王心术”的分析聊胜于无。事实上,嘉靖朝没后党、阉党的烦恼,朝廷的基本格局就是皇帝与群臣的“二元制”(姑且这么说吧),皇帝与内阁(群臣)对某些事的“你争我夺”,其实是最能反映人的性格,可惜,书中看不到。
不仅如此,张孚敬、夏言、严嵩、徐阶等四人的形象也很不立体,对于一本史料详实的书,作者其实可以用大量的内容去承托这些位极人臣的形象——如张孚敬的“顺”、夏言的“厉”、严嵩的“狡”、徐阶的“持”,可惜,在我看来,着墨极浅。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作者窦德士(JohnW.Dardss,—)的惯有风格。
说个很不讨喜的话,这本书可能本就是美国人写给欧美人看的关于中国历史的书。我一个中国人看,总觉得“少了不止一点点”。换个角度说,对于本国历史,我们也可以看看外国人是怎么看,怎么写的,这也算是另一种“学贯中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