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说说苏轼春雪诗

作者：姜维群

今岁春分前二日天忽大雪，人皆奇之。殊不知宋大诗人苏东坡有春分后雪诗。发去年之旧文，以凑趣也。

欣缘道人

节气春分，恰好春天过了一半，而且白天黑夜长短一样，所谓日夜均分也。此季此时正像清人宋琬《春日田家》诗：“野田黄雀自为群，山叟相过话旧闻。夜半饭牛呼妇起，明朝种树是春分。”田地里鸟儿已经成群结队了，半夜起来喂牛特意告诉妻子，明天是春分节气一定去种树，可见一派春光来大地。

然而，苏轼有一首《癸丑春分后雪》诗让人疑惑，春分节气还下雪？难道他那个时候在北方？且慢，先读一读他的诗：

雪入春分省见稀，半开桃李不胜威。

应惭落地梅花识，却作漫天柳絮飞。

不分东君专节物，故将新巧发阴机。

从今造物尤难料，更暖须留御腊衣。

此诗没有注明地点但有甲子“癸丑”，这样可以根据他的行迹能推断他在什么地方写的了。癸丑年为宋神宗熙宁六年（公元年），苏东坡这一年38岁，在杭州通判任上。在南方的杭州仲春竟然下雪，固然是奇闻了，所以诗的第一句就说“雪入春分”是很稀见的一件事，桃李已经半开禁不住这般冰雪严威。说到这里或许有人心生疑窦，这是不是南方气候异常的诡异天气？

其实不然，在宋朝，尤其是在南宋时期，这样的雪春天气不是罕见。这些天象在那一时期诗词中可以看到，《宋史》里面记载亦尤为详尽。

说到这里必须要说一位大学者竺可桢先生，在小学的时候就学过一篇课文是他写的，他是20世纪中国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是中国近代地理学和气象学的奠基人。为了搞清古今气候的变迁，他系统将廿四史翻遍，他说：二十四史“降雪记载之多，首推宋史，而尤以南宋为最多。计上自高宗绍兴元年（年），下迄理宗景定五年（年），年间，专关于首都杭州春间降雪之记载，共有40次之多，其间有2次仅记月而不记甲子，其余均有甲子可按。”

通过各种资料的比对，竺可桢先生得出来南宋时期的终雪期，得出来南宋时期的杭州温度低于今日。这样再读苏东坡的春分诗，再看一看苏诗春雪后面的“诗外之音”。

这一年是苏东坡人生不大顺遂的一年，前两年他的恩师欧阳修致仕，王安石还在相位，上一年苏轼被弹劾，被迫离开京城降职到杭州，这样的境遇作为诗人肯定要将思想活动表现在诗中。譬如“应惭落地梅花识，却作漫天柳絮飞”，说这个时节雪不应该来呀，雪花替代梅花落地令人羞惭，更不能貌似柳絮漫天飞。下一句更看出来不满意：这位掌管春天的“东君”有点不管时令了，弄出来机巧让人措手不及。所以诗人最后得出来一条经验，春天天气再暖也要留一件冬衣准备御寒。话里有话呀。

大自然违背自然规律会给世间动植物和人带来负面的影响，作为君主治理国家不能忽冷忽热一曝十寒，就像这春分飞雪，已经不是景观而是灾变了。这是一千年前一位诗人在春分这个节气时告诉我们的。

（刊于年3月18日《中老年时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