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连载君道37黄雀来

发布时间:2022/11/9 16:49:37   

李夫人复生的消息渐渐在南国上层流传开来,一些人惴惴不安,更多的人却由衷喜乐,感觉脊梁重新挺了起来,魂亦复归。是的,李夫人就是南国的脊梁,南国的魂。没有李夫人的南国依然是道界的顶尖势力,但它不是世人心中的南国。

此时的南国却变得更加沉默,比任何时候更沉默。南国内部,各种明招暗攻层出不穷,只为迎接或是应对李夫人的彻底归来。

茅屋之战,彻底出乎南国预料,也出乎世人预料。不仅南国五士不是那个娇柔快乐的小姑娘的一合之敌,就连久负盛名的老辈名宿软郎也铩羽而归,被黯然逼离江湖。世人再一次震撼于初照的强大。

如果他们知道茅屋中雨乐和李夫人的隐秘交锋,想必一定会更震撼。掀天的传人,一旦现世,那是必然要掀天的。

出乎意料的是,离开南国之后,雨乐和镰灵却未再掀风浪,而是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初照的人就如风一样,突然出现在某处,又悠忽消失,无定所,无定势,但凡出现却必然引起腥风血雨,留下黯然伤魂。

自真正现世之后,初照反而变得更加神秘,极少和各大势力交锋,却总是将目光瞄向真正的顶尖高手,许多人在和他们交手后神秘失踪,不知死活,侥幸回归的却也闭口不言,不提此事丝毫。

道界人人自危,生怕某一日初照会找上门来,自己成为那个不知所踪之人。但如归来峰李家,如意花堂等势力自有气度,当然不惧。

初照到底在做什么?这是任何一个修行者想要知道的答案,却亦是无从得知的答案。

李夫人的精血太过重要,遁出南国之后,雨乐和镰灵便彻底隐匿了行迹,朝巣归去。

寺亥和方小月于南离城中,避过南国耳目,斩去了矮子布在黑暗中的一些手脚,却终于失去了矮子的踪迹。

面对君道,初照第一次失利,那次他们失去了一位极其重要的伙伴,亦明白通往理想的道路上荆棘重重,不是所有的荆棘都能被刀剑斩断。矮子是初照的又一次失利,但他们却已能坦然面对。

通往东海的路上,有一片极大的火枫林。火枫林中,树高百尺,层林尽赤,每一片枫叶都似在燃烧,火红火红的。事实上,划开枫叶粗厚坚韧的表面,却真能循着叶脉,找出正在燃烧的火焰来。

有风吹过,枫树便轻轻摇动,枫叶却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响声,似海浪声,又似烈火声。

寺亥和方小月此刻正站在轻轻摇摆的枫树上,听着哗啦啦的枫叶声,随着数枝起伏。

寺亥是个面容俊朗,耳垂奇厚奇长,几乎已掉到肩部的年轻僧人。但他不穿僧袍,相较于灰扑扑毫无激情的僧袍,他更喜欢充满激情和希望的出云衣。佛光普照,不就应该如旭日一般照耀整个天地吗?那又何必藏于深山之中,念几声佛号,求什么布施呢?如此又如何普度众生?

世间所有的和尚都留有戒疤,他也一样。但他的戒疤却又太深了些,似乎直通脑海深处,又散发着蓝幽幽的光芒,一眼望去就如九个深潭一般,让人不觉沉沦。

方小月面色偏黑,身形偏瘦,手指却又细又白,头上盘着很高的极整齐的发髻,髻上插了一朵粉红的茱萸。他也穿着天蓝色的出云衣,却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极雅致的粉色披风,两柄粉色秀刀被交叉背在身后,显得说不出的妖娆。

方小月是世间最妖娆的男人,他的名字妖娆,穿着妖娆,就连稀疏的粗短胡子也极妖娆。

他就如这枫叶一般,以一种热烈而压抑的方式燃烧,所有的噼啪声都只回想在心里。他从不故作阴柔,却极阴柔,一双斜垂的眉,总又显露几分沧桑。

一个身形微胖,双耳微尖且长,脸上生有赤色鳞片的少女软软的挂在他脚下的数枝上,兀自昏迷着。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追丢了矮子,却又遇上这人丁极少的炽精,也是运气。”方小月双眼盯着来路,轻柔说道。

“善哉!有理!”寺亥打了声佛号,认为方小月说得极其有理。

“但那物却更不容有失!”他们望了望彼此,同声说道。

“所以我们才在这里!”两人同时说完这句话,便也闭口不言,将精光四射的眸子投向来路。

默契的确可贵,但如两人这等默契,却极伤人,伤自己,亦伤任何一个瞧见的人。

雨乐是个无畏的姑娘,很少有事让她心存畏惧。但她很怕遇见寺亥,更怕遇见方小月。寺亥慈爱而又饱含深意的目光让她发怵,方小月轻柔的话语让她浑身发冷。

但他们是她最亲密的伙伴,无法回避不得不见的伙伴。所以她从不将这种恐惧表现在脸上。

枫林之外有巨山。雨乐越过巨山,如一颗陨石一般投入枫林,却又如一片枫叶般轻轻落在枫树上,不曾引起半点波动。镰灵似乎一个毫无重量的影子,以丝毫不差的速度跟在她身后。

有风吹来,吹得四人衣裙飘飞,发飞扬,随林起伏。衣上旭日,似要跃出云端,直上高空。四人如谪仙,已和枫林浑然一体,似乎化为林中四片叶。

四目相望,互有征询之意,而后各自露出了然之色。寺亥依然用慈和的目光望着雨乐,方小月依然妖娆。

雨乐表情平静,笑容纯真地回望,镰灵揭开黑布,朝他们露出怪异的笑容。无论多么亲密的伙伴,在相互扶持彼此尊重的背后,总会有些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情绪,他们都掩藏得很好。

雨乐低头看了看方小月脚下软软垂挂在数枝上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忍之色。

突然,她变色一遍,冷声喝道:“快走!”而后,她身体微蹲,脚下生云,身如闪电一般射入枫林深处。

镰灵化为一缕黑烟,仅仅贴在她身后,不见人影,唯有烟迹。

方小月侧耳倾听数息,身后两柄秀刀突然跃出,于他脚下化为一团粉色半月,而后又化为点点荧光,带着他和痴精少女一起消失。

寺亥轻诵佛号,其声轻不可闻,其人却毫无预兆的消失在这声音中,唯留一树枫叶,在继续千万年未变得轻舞。

道界中,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是永远不变的真理,无论如何强大,又如何隐秘,总会落入别人的眼中。李夫人精血诱惑的强大,甚至已超出了雨乐的想象。

枫林深处,有树高千丈,四人几乎同时落到树顶上,如春风一般轻柔,连飞鸟也未惊起一只,却比闪电更迅疾,在树上鸟未及眨眼间便已达到。

寺亥望向来路,将两只耳朵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扇动起来,双耳边缘不断延伸,变成了两只巨大的蒲扇。他侧耳倾听,耳中发出了巨大的极有规律的轰鸣之声,如同人行走时发出的声音,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寺亥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眉毛上渐渐浸出血红之光,“我去宰了他!”竟是连佛号也懒得喊了。

“你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雨乐摇了摇头道。

“加上我?”方小月轻柔问道。

“我们四人一起,也只会和他两败俱伤。但他之后,恐怕会涌出无数人。”雨乐冷笑,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向来路。

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似乎就踩在他们的耳边。一只巨大的头颅越过枫树的顶部,起起伏伏。

一棵又一棵枫树在那拥有巨大头颅的存在身前倒了下去,发出轰隆隆的巨大的不甘的声响。而那巨大生命的身后,一条踩满巨大脚印的宽阔道路却快速生成。

方小月将双眼闭了起来。众人眼前却传来清晰一幕——身高数十丈,肤色如石的巨人,一脸暴虐地走在枫林中,沿途但凡阻路的枫树,都被他轻易拔起,随手丢出。巨大枫林,似乎无法阻他一瞬。

巨人头顶,一个身穿黑袍,身型瘦削的老人斜躺着,双眼紧闭,口中却叼着一支烟管,管头处烟火明明灭灭。

老人每喷出一口烟,巨人便变得暴虐一分,行走速度便也快一分,于森林中几乎如一道巨大的虹光一般。

看到老人,雨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再也无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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