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提笼架鸟今何在京城鸟市兴衰记

发布时间:2022/11/7 13:17:40   

如今的北京城已较少见到“提笼架鸟”的景象,但在老北京人的生活中,鸟市曾经占据重要一席。

自发鸟市乱象多

在很多人记忆中,“提笼架鸟”是老北京的一景。“提笼”是指笼养鸟,主要是为了观赏和听音;“架鸟”是用架子来养鸟,叫“亮架”。

清朝《燕京杂记》记载:“京师人多养雀,街上闲行者有臂鹰者,有笼百舌者,又有持小竿系一小鸟使其上者,游手无事,出入必携。每一茶坊,定有数竿插于栏外,其鸟有值数十金者。”可见,养鸟、遛鸟这个雅好始于清朝,主要是一些有闲或有钱的人才做的事。

年后,“提笼架鸟”一度淡出人们的生活。直到上世纪80年代,随着农副市场进入北京,不少老百姓呼吁开设一些“鱼市”“果子市”和“花鸟市”等集市。民间自发鸟市应运而生,但很快问题便暴露出来。

年7月,北京市远大中学的王金莉同学给《北京日报》来信称,阜成门立交桥旁有一个自发鸟市每天清晨到午时,都有近千人在那里买卖鸽鸟。由于无人组织管理,鸟市上的风气不正,诈骗、起哄抢鸟、打架斗殴的事屡见不鲜。“希望市政府责成有关部门采取措施,管管鸟市。”

▲年7月26日,《北京日报》3版

接到信件后,《北京日报》记者立即前往调查。早上8点来钟,赶鸟市的已有五六百人,熙熙攘攘,人喊鸟叫。这里卫生很差,地面上遍布着干、鲜鸟屎,苍蝇乱飞。由于没有厕所,有的人在鸟市的堆料背后大小便。(年7月26日《北京日报》3版,《要管管“自发鸟市”》)

到年初北京共有四个鸟市,都是自发组织的。当年5月,西城区、宣武区划定地点,分别在官园和宣武公园开办了两个花鸟市场。后经北京市政府批准,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等有关部门准备再开办一些花鸟市场,同时取缔自发的花鸟市。(年9月4日《北京日报》2版,《本市开办两个花鸟市场》)

▲年9月4日,《北京日报》2版

正规鸟市现益鸟

正规鸟市有人管了,但对于鸟市上待价而沽的鸟儿们,一些人却深深担忧。

年11月,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鸟类组的张嘉力专门致信《北京日报》,指出保护鸟类资源的重要性。他在北京城区的几个鸟市上,经常看到许多根本不宜于笼养的鸟被大量捕来出售。其中很多是农林益鸟,如各种柳莺(俗名树串)、苇莺(俗名苇扎子)、啄木鸟(俗名奔打木)、鸲(红点颏,蓝点颏)、黄鹂、鸫、鹟、伯劳(俗名呼不拉)等。这些益鸟中绝大多数并非鸣禽,加上生性娇弱或食性单一,一经囚入笼中,三五日内便容易死亡。

张嘉力建议,对于适于笼养的传统鸣禽同时又是食虫的鸟,应只捉雄鸟,因为大多数鸟类都是雄的鸣唱而雌的不鸣唱;对于误捕的鸟要放飞,这样一方面利于生态和自然资源的保护,一方面也合理满足了人们的兴趣需求。(年11月28日《北京日报》3版,《保护鸟类资源人人有责》)

▲年11月28日,《北京日报》3版

张嘉力的担忧并非多虑,鸟市的兴旺确实促生了一道灰色产业链。

有读者来信描述了年偷猎者捕杀鸟类的场景。海淀区田村山一直是鸟类青睐的繁衍栖息地,也是偷猎者的“天堂”。在茂密的树林中,大小粘网密布,十几个手持鸟笼的人,蹲在树下静候。他们什么鸟都捕,大到老鹰,小到黄雀。捕住之后,不是拿到鸟市去卖,就是当场摔死再带回去吃。其中有些被捕杀的鸟,身上还带着爱鸟人放生的标志。(年5月9日《北京日报》2版,《乱捕乱杀鸟类的行为必须制止》)

▲年5月9日,《北京日报》2版

另外,很多候鸟也被捕捉,放在鸟市里出售。秋天是候鸟携妻带子从北方向南方迁徙的季节。年《北京日报》记者暗访发现,每逢十月,成群的捕鸟人便到山林中支起大网,抓捕候鸟。仅玉蜓桥旁的鸟市每天就有上千只候鸟出售。(年10月27日《北京日报》7版,《大批南徙候鸟遭劫》)

▲年10月27日,《北京日报》7版

爱鸟人的坚持与抗争

有偷猎者、鸟贩子,自然也有爱鸟人的坚持和抗争。

年,国务院批转林业部等单位提出的《关于加强鸟类保护、开展全国性“爱鸟周”活动的决定》,体现了我国政府和人民对鸟类保护工作的关心和重视。

北京从年开始实施野生动物保护法,先后成立了十几个爱鸟护鸟工作站,京郊各区县开展了形式多样的“招鸟”工程。据《北京日报》年报道,北京市爱鸟养鸟协会秘书长王增年在论文《北京鸟类调查与保护》中首次提出:北京现存鸟种已由六十年代初的种下降到年的种。

在年,王增年组织有关单位在圆明园推行了“鸟类招引和生态环境试验工程”,划定了招鸟区,栽种了有利鸟类生存的植物,悬挂人工巢箱多个。一年后,到圆明园栖息的鸟类达到92种,人工巢箱营巢率达50%以上。(年4月3日《北京日报》1版,《王增年大唱爱鸟护鸟“戏”》)

▲年4月3日,《北京日报》1版

民间也不乏救鸟志愿者。每逢遇到被贩卖的笼中鸟,市民张福厚便会买来放飞。年时,79岁的张福厚离休金每月.3元,老伴离休金.4元,二老花掉的“放飞费”已超过元,放生的鸟儿有啄花、隼、猫头鹰等。(年7月10日《北京日报》7版,《北京“鸟儿菩萨”》)

▲年7月10日,《北京日报》7版

对于鸟市的存在,人们一直褒贬不一。据有关部门统计,到年时北京约有16万人养鸟,其中60%是离退休的老年人,这无疑是他们老有所乐的来源之一。但是,鸟市对于鸟资源的保护又存在着威胁。对此,北京师范大学生物系讲师赵欣如认为,鸟市大量出售野生鸟对鸟类资源和生态平衡是一种毁坏,国家一级保护的鸟类应当禁止出售,同时控制捕捉益鸟。“有关部门应对鸟市起一个导向作用,提倡和引导人们去养自繁的鸟,少捕捉野鸟。”(年10月31日《北京日报》6版,《京城鸟市》)

▲上世纪90年代末,玉蜓桥鸟市为落实北京市政府撤销占路市场、还路于民的精神,融合了龙潭鸟市和法华寺鸟市,致力于打造正当的养鸟交易环境。程玉扬/摄

大型鸟市关张

▲年初,随着鸟类资源保护知识的普及,野生鸟类的售卖市场明显缩小。图为北京市青年宫后身的鸟市上,一位逛鸟市的人正在观看笼中的鹦鹉。曹金柱/摄

“玉蜓桥鸟市真该关了!”年,多位全国两会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撰写的提案中出现同样的内容。

此时,始建于年的玉蜓桥鸟市已成为我国乃至全世界最大的野生鸟贩卖集散地,它于年取代了龙潭鸟市和法华寺鸟市,所贩卖的上了国家野生鸟保护名录的鸟有近70种,年出售野生保护鸟数十万只。此外,玉蜓桥鸟市还是走私鸟的源头,北京市野生动物保护站在海关、机场查获的走私鸟,大部分都来自于这个市场。此前,在市民的呼吁下,人气颇旺的水碓子鸟市已经关闭。(年2月9日《北京日报》7版,《玉蜓桥鸟市该关了》)

▲年2月9日,《北京日报》7版

爱鸟人士对此提案也非常支持。有人表示,“提笼架鸟”是老北京的传统,但老章程该改了,北京不应该还留着贩卖野生鸟的市场。

年2月20日,在社会各界人士和《北京日报》的呼吁下,北京最大的玉蜓桥鸟市贴出一纸禁止经营野生鸟的通告。(年2月21日《北京日报》7版,《玉蜓桥鸟市关了》)

当月28日,近千只惨遭盗劫的野生鸟乘坐飞机抵达新家——四川卧龙自然保护区。北京市野生动物保护站站长王民中介绍,这批野生鸟绝大多数是南方鸟,由于受到贩卖摧残,有些已经不具备长途迁徙能力,异地放飞有助它们重返天空。这也是北京继新疆放飞、福建放飞后的第三次异地放飞活动。(年2月28日《北京日报》7版《千只野生鸟迁徙坐飞机》)

▲年2月28日,《北京日报》7版

年6月,玉蜓桥鸟市彻底关张。市场内的商户陆续搬到了潘家园、广安门、磁器口、官园等地。年9月,作为北京市政府为民办的六十件实事之一,进京铁路沿线最大的绿地广场——3.7万平方米的玉蜓公园在这里建成。

到了年,一场禽流感疫情重创了京城鸟市。当年11月,全市实施五项防控措施,其中之一就是暂停全市鸟市经营。许多商户纷纷将所卖的鸟儿迁出北京,甚至转行。

▲年,受禽流感疫情影响,官园花鸟鱼虫市场只见鸟笼不见鸟。戴冰/摄

▲年11月7日,《北京日报》1版

年12月,作为本市最早的花鸟鱼虫市场之一,官园花鸟鱼虫市场也关张了。有近七成商户迁往其他市场,鸟市的辉煌不复存在。

为守护候鸟迁徙的生命通道,年本市特设专人在密云水库、野鸭湖等90多个候鸟聚集地负责巡查。如今的京城虽然没了大型鸟市,但看见的鸟儿、听见的鸟鸣声越来越多,给生活更平添了几分美景与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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