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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上天突然垂怜了行尸走肉的“一把手”魏武,中了大奖,几天几夜没睡着,生命中从未有过的亢奋与希望将44岁的魏武折腾得神魂颠倒,一遍遍反复查看手中的彩票,喃喃自语……
夜深沉,整个城市仿佛都停歇下来,保安岗亭里格外的冷,不知从哪儿窜来的风肆虐着岗亭,吞噬着生命……
明天去兑奖!兑完奖买张车票回老家祭典父母,买套房子,买个店面,找个媳妇,生个孩子,做点小生意,出于旅旅游,享受享受人生……
(二)
这一夜,特别漫长!天蒙蒙亮,小区里的人和街上车的象往日逐渐多了起来,开始喧嚣起来。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魏武一刻都不想逗留,他想尽快逃离这一切,开始新生活,象个人一样活着……
好不容易熬到9点,接班的来了,魏武从此便告别了保安这个职业,再也不用低声下气、任人宰割。保安队长不明白魏武怎么干得好好的突然就要辞职,怎么挽留也挽留不住,想想平日对魏武的所作所为有点过份,难免有点后悔……
再也不用为一碗饭犯愁,离开保安岗亭的那一瞬,魏武好象一脚从地狱踏进天堂,感觉弯曲的脊梁神奇般地挺直了,抬头挺胸,一只手提着一个破旧不堪的旅行包,脚步特别轻盈……
风依旧疯狂地吹着,魏武的右侧的衣袖随风飘招,象在与整个世界倾诉这个卑微生命……
(三)
几经周折,俨然象西天取经,四五天的时间,才将所有兑奖流程走完,魏武似乎脱胎换骨,将银行卡揣在大衣内袋,扣上扣子,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从未乘座过TAⅩ的魏武,第一次洒脱地在彩票中心外拦了一辆TAⅩ,的士司机的眼神让他十分憎恶……从未认真打量过这个生存了二十年的城市,从未感觉到这里的美好,为什么偏偏这一刻又那么依依不舍……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温度,没有交集,没有属于自己一丝一毫,被整个世界遗忘……
二十年没离开过这个城市,一切都变了……买了一张火车票,静静在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他旁边的座位几乎没人掂记,魏武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这世上的人啊……
火车很快就把城市摆脱,飞一般地在原野上逃逸,再也不会回来了,忘记过去,必须忘记过去,走进新生活,象一个人一般活着……
(四)
回家的路仿佛特别的短,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魂牵梦绕的地方,下了火车,一切都特别陌生,失去了方向,想问问路,似乎把家乡的方言都遗忘在岁月里……魏武明白,汽车站离火车应该不远,但他还是拦了一辆TAX。
汽车停在了村口,魏武下了车,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已经没了一丝旧日落后偏僻的山区村落痕迹,家家小洋楼,水泥路面特别地平整……
已是正午时分,家家户户都忙着做饭,路上只有几个放学回家的孩子!
“妈,门口有个讨饭的!”
“不要理他,让他去别屋,我屋饭还没好。”
“哦!”
魏武一下子眼泪都要流出来,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没有人会掂记自已,在意自己。村子除了50岁奔上的才会认识自己,认识又怎么样!魏武只想去祭祀一下爹娘,其他一切都毫无意义!在村里的商店里买了桶方便面,跟店家讨了点开水,吃饱了就带上纸钱蜡烛,竞直上山去跪拜爹娘了。
坟头上长满杂草,塌洼了不少,哥哥嫂嫂应该很多年没来过,祭祀完父母,一个人走在山路上,象一个游魄,魏武心里有一种好久都没有过的刀割的感觉……
他绕过了这个村庄,魏武发誓过永远再也不会踏进这个村庄,可他没能抵挡住思念的诱惑,这山,这水……无数次在梦里浮现!
这里留下了太多屈辱,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五)
魏武在县城里买了一套二手房、3间合超来差不多平方的店铺,打算开个小型超市,把自己改头换面,焕然一新,从来都不曾仔细照过镜子打量过自己的魏武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一个实实在在活着的人……
魏武周身的细胞都被激活,每天都忙着盘算如何有滋有味的过好余生,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股股孤独寂寞频频袭来,曾经被麻木淡忘了的男人欲望一点点堆积,与日俱增对女人的渴望第一次侵略魏武的全部夜晚……
白天去证券公司,夜晚努力去看股票书籍,买了一台电脑,一切从头开始……开了个户,终于下定了决心,买了一只股票,做长线,守了一个多月,终于守到了近9个涨停板,人生就这么怪诞,冰火两重天,50万的股本短短几十天魔法般地变成了多万,比他前几十年全部辛辛苦苦的劳动收获都要多,好运连连,简单有点心慌……从证券公司出门,魏武决定再也不去碰触股票,他不相信好运气会一直持续下去,必须稳扎稳打,紧握住天上掉下来馅饼……
魏武用了整整几个月的时间,足不出户,在电脑上搜索各种信息,如同一个天外来客,一切都是那么奇异……几十年没有用过的脑资源,学会重新思考的魏武努力告诉自己,必须走出去,走进人群,融入这个世界……
(六)
清晨的阳光懒散地照耀着,春天步履蹒跚着走来……
走在空落落的街道上,心里也空落落的,魏武讲究地点了一顿早点,慢腾腾地品尝食物,早点店里人来人往,在这个人口不足二十万的县城,他这张生面孔很容易让人从眼神中剔除……
吃了早饭,一路闲逛,看看各种商铺出售的信息,与售楼的姑娘攀谈,从早到晚,就这么来来回回地穿越在几个楼盘之间……
魏武下定了决心,一口气全额付清了8间店铺的钱,售楼小姐激动得想叫他爹!少言寡语,人看上去特别实在,黄金王老五,多少女人梦想的归宿,售楼小姐又拉又扯地非要请魏武吃饭,盛情难却!几个售楼小姐加上楼盘开发商统统被魏武喝得胡言乱语,乌龟不认得王八……
魏武很快成了这个县城神秘而又令人不得不去揣测的对象,生活陡然就活脱起来。几个银行的工作人员轮流轰炸,售楼小姐,装修公司,租门面的……忙得不亦乐乎!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有些人,想躲也躲不了,想逃也逃不掉……
“武子!是武子吧”!一个陌生的手机号,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
“哪个?”
“我是姑姑啊!武哎,我的崽哎!你这么多年去哪了?”
“哦!姑姑,我一直在杭州打工!”魏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谁也不会在乎他的存在,这种暖心的话永远融化不了他那冰川一般的心!
“崽哎!回来也不来看看姑妈!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姑妈的难处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也是没得办法……”魏武不想听这些,听到这些话心就象被挖空了似的,泪水会崩溃一切。
“姑妈,我现在有点急事,有空给你打电话,再见!”不等姑姑魏大凤回话,魏武就颤颤巍巍地挂断了电话,将自己从过去的泥淖里尽可能快一点扯出来……
一夜都没能合眼,过去的一幕幕怎么都无法掩埋。
(八)
南方的春天,老天就象个爱哭的女子,没完没了!几十天没见过阳光,魏武病了,整夜整夜地咳,咳出了一大口鲜血,天昏地暗,身边又没个亲人朋友,想喝口水也得自力更生!
早上八点多,打了个电话给租他店面的小李,恳请他开医院。小李人不错,热心,二话没完一下子就到了。勉勉强强穿好衣服,下楼……
医院,小李挺麻利,掛号,将魏武搀进了内科诊室。里面挤满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不少去二十个人。魏武咳得不歇,旁边的小护士赶紧过来拍他的背。
“周医生,要不先给这个爷爷诊断一下,他看上去病得不轻!”小李也在一旁附和。
“没事!没事!小姑娘,我这是老毛病!”魏武不想插队,老实人就这德性!
“大家让让,”周医生挪开凳子,“我先看看危重病人”。
“病历有吗?”
“没有!刚掛的号”小李边说边将本子递给了周医生。
“魏武!”周医生的语气有点惊谔!除下了口罩,看了一眼,泪水夺眶而出。
“武子,真是你!”
“三姐!嗯!嗯!是我!武子!”魏武艰难地回答周风平的话。
周风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医生。
“周医师,这是你弟弟?”小护士的唤醒了傻愣愣站着的周风平。
“嗯!嗯嗯!我小弟弟,小弟弟!”周风平有点语无伦次!
“快!快!快给他安排一个病床,叫张医师过来顶替我一下,快!快!快!”魏武医院看到周风平,他不想见周家人,不想与周家有一点瓜葛!
“不用!不用!”
“武子!你不认姐了!你不认你姐了!你没钱姐姐出!”欠这个女人太多,永远都还不上,魏武真的不想再这么欠下去!
“姐!我就是感冒!没大事!老无病!”魏武有气无力!
“听我的!”小李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管听周风平吩咐,将魏武牵着跟在周风平身后,几乎做了一个全面检查,从上午到晚边上,折腾得魏武够呛,不发烧,就是肺部有毛病!住院治疗!
“小李,你先回去!马上我大姐就到了,谢谢!谢谢!”周风平送走了小李,迎来一大家子人。
“崽哎!你死哪去了?二十年没有个声音,你死哪去了?”娘来了,娘老了,娘为什么你要来?
“娘!”魏武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思重如山待自己视同己出的娘!泪水淌个不停。
“崽哎!我的崽哎!你伤了娘的心咾!我的崽哎……”
“妈!武子回来就好!你也别伤心啦!武子还病着呢……”连劝带哄,终于将老太太劝回家。大姐周风波留下来照顾魏武。
魏武不想劳顿大姐周风波,身边又没个贴心人,除了周家,这世上没人会温暖他,可这温暖又如同一把匕首插在心尖……
大姐也老了,应该退休了!她就象她娘,嘴角永远都留一丝笑意!
一夜睡得沉沉的,几时换的药拔的针都糊里糊塗!
“武子!姐去给你买完稀饭,还想吃点什么?”
“姐!稀饭就行!”大姐一晚没睡,又欠上周家人一笔。
十点多,二姐周风浪接替大姐,这家人永远象个福窝。魏武不说,他们也不会问,越是不问,魏武心里越是难过!
老太太天天来,魏武越发觉得对不起她,盼着早点出院。住了10天院,医院费用全是周风平付的,魏武也懒得跟她客套,反正三姐就是倔!出院了,必须跟老太太回家,这个没得商量!
(九)
老太太将房产证和存折全都要交给魏武,魏武怎么也不肯接受,将自己中了大奖,买了房和店面的事全盘告诉老太太,打算找老婆生孩子,老太太一把眼泪一把鼻泣,执意要魏武收下,魏武一万个不想接受,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起折磨……
呆在周家养病,虽然这也曾经是自己的家,心里就象吊了十五个大桶一一七上八下,为什么要回到这个鬼县城?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是情不自禁?难道是割不断的这份母子之情?除了娘,还能有什么?
从记事的那一天起,“杂种”这个词汇就烙在他的身上,没有爸,只有哥哥,三个姐姐,总被村里的孩子欺负,娘只是安慰他不要听别的小孩子胡说。慢慢地,长大了,很多故事就不知不觉地填满了他的耳朵。
娘不是他的亲娘!魏武几乎不敢承认这个事实,也不敢去问娘。自已是一个杂种,自己的母亲与娘的老公的孽种!娘,你为什么要养我?
时间将真相一点点揭开,将魏武的耻辱一点点沉淀,沉沦,直至毁灭……
魏大牛与张杏花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以换亲代价成就了这桩婚事!魏大牛长得高大夯实,孔武有力,张杏花虽不算十分标姿,皮肤白嫩,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胸前的两个肉团团浑圆浑圆的,让多少男人眼馋掂记!就这么对男女,结婚三年,没有生孩子,魏大凤都生了两个,不下蛋的母鸡被老老少少们笑话,也困挠着这对年轻男女……
(十)
谣言似乎很轻易就被击破!张杏花挺着大肚子在田间村头,村上又兴起了另一股家长理短!风言风语传说张杏花跟队长周崇德好上了,张杏花肚里是周崇德的种,魏大龙是个怂货,没用!谁也没见到过个实情,只顾口上快活,张杏花两年生了两个大胖小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只是魏大龙做事再也没那么上心,天天晚上喝得醉熏熏,也不知他那来的钱天天喝酒……
西头老孙家嫁女,周崇德喝了一杯酒就从匆匆忙忙地走了,魏大龙心里明白他去干啥,这桌上的人都心知肚明,他不爱言语,自顾自灌酒,醉了,一醉万事休!
“大龙,还喝个啥?你媳妇咋没来?”这话里带刺,魏大龙不傻!
“没来!在家看孩子呢!”
“别喝了,再喝就得让队长派人抬你回屋了。”……
魏大龙心里有股莫名的怒火,真想掐死这帮欺人太甚的畜生!人家说得没错,魏大龙就是怂,没有用,不能满足自家女人年轻的躯体,不能传种接代……
散席了,谁也没答理魏大龙,各自回家了,魏大龙前三步、后三步地好不容易找到家。这村除了老孙家,全都姓周,他姓魏的砌房子当然能偏就偏着点。门半掩着,推开,里面那对狗男女的淫声浪语没有因为这推门声嘎然而止,完全蔑视他的存在!一次,一次,又一次,新仇旧恨,再也无法堵住胸中的怒火,:猪狗不如地活着……又喝得持别高,顺手抓起了米缸上的称砣,走进房里。周崇德与张杏花完全不理会魏大龙,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他见多了,爱咋咋的,两个无羞无耻的男女舍不得停歇下来,继续将欲望推上巅峰!
魏大龙举起秤砣,奋力砸在周崇德的头上,周崇德应声倒地,血不停地飙将出来,张杏花根本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两个白晰滚圆的大奶子在煤油灯下象个波浪鼓……
“婊子!去死吧!婊子!”没等张杏花缓过神来,魏大龙再次用秤砣结束了这个将自己变成魔鬼的淫妇!两个孩子躺在床上,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哇哇大哭,魏大龙真想砸死这两个孽种,下不了手!走屋里屋外走了几圈,便在房梁上挷上麻绳,上吊自缢了……
两个孩子的哭声在深夜里格外凄清,三个亡命的冤家震惊了这个偏远的山村,惨绝人寰的画面一次次被人赘述,并非离异的故事经过一个个好事者添油加醋,恨不得再编部《金瓶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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