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读人

林允诺·主播

李斌

悲剧首次在亚里士多德《诗学》中被定义为：对一段较长动作的模仿。并对悲剧的对象有所要求：在道德品质和正义上并不是好到极点，但是他的遭殃并非由于罪恶，是出于某种过失和弱点。

一方面他的祸患不完全咎由自取，即不应遭殃而遭殃，另一方面祸又有几分咎由自取，即道德上并非完全好到极点，从而引起我们的哀怜与恐惧。保润恰好正中下怀，成了新时期文学中典型的悲剧人物。保润的悲剧是从家庭开始的。

流传千古的儒家思想以“仁”为核心。什么是仁？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生而平等是君子取财有道；是和谐兴邦；也是家和万事兴。

但保润的家没有和，更没有万事兴。从保润的爷爷在照相馆拍他第三张遗照的时候惊叫，我脑袋里的气泡破了开始，这个家存在的意义就若即若离。

爷爷丢魂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香椿树街，众人分别来安慰这个受伤的老人，最后在绍兴奶奶的建议下，自己也要拖家带口去祖坟里把魂喊回来，这才想到，自己家的祖坟早就被刨了，他的父亲是汉奸，爷爷是军阀，照片画像什么的，也荡然无存了。

但他不甘心，连忙问绍兴奶奶几根祖宗的尸骨有没有用，他说，当年我偷偷跑到祖坟上捡了两根尸骨，不敢让人知道，藏在一只手电筒里，埋在了冬青树下。绍兴奶奶连忙赞同并且催促祖父赶紧去挖，挖出来就好了。但是，最重要的，祖父只记得埋在了冬青树下，却忘记了埋在哪一棵冬青树下。

众所周知，香椿树街其实没有什么香椿树，唯一的绿化就是冬青树。

祖父挖的整条街上满是泥泞，四周都是倒地的冬青树，道路两旁的水泥地面也似乎进行了一场夜耕。直到负责街道卫生的居委会把爷爷五花大绑，医院，香椿树街的冬青树才得以健康成长。

这是祖父成为疯子的起点，而去往终点那条路，不仅偏僻，而且幽深。

从心理学上讲，一切精神疾病都是来源于患者内心的不安，而这种不安一旦变成习惯，便会转化成为神经病的症候。

保润爷爷的病症由于粟宝珍与儿子的不孝而让他对死亡有着独特的迷恋。不论爷爷爱拍遗照还是最后变成疯子的结局，都是反映出他渴望逃避现实的一种心理状态。在这样家庭下的保润，从出生起受到的耳濡目染，那么，他的心智真的健全吗？

过度重于物质的追求而忽略了世间的感情，往往会人财两空。医院，保润的母亲就叫人收走了爷爷的床，并且在收拾租房房间时怒斥父亲：看看，看看你爹算不算人，别人抄他的家，抢他的金银财宝，他一个屁都不敢放，一转眼就偷自家的抽屉啊，怪不得家里的粮食永远不够吃，原来是养了个家贼!

然后便瞅着保润和父亲大叫到，你们还不快动手？搬完了还要打扫半天，这房间不卫生，全是老疯子的细菌啊。而父亲忽然对保润竖起一个巴掌，嘴角随之绽放出一丝灿烂的笑意。保润说：“什么意思？”父亲说，爷爷的床，卖了五百块啊……

五百块还不够，于是保润的父母便把爷爷的房间租给了做生意的马老板。一个月又盈来了二百元的利润。

祖父有家不能回，医院是他的家，医院出名就出在绿化做的好，但却不料祖父见树就挖，医院逼不得已通知保润一家去赔偿损失，他的母亲粟宝珍逢人便说她的遭遇，甚至义正言辞的说要是监狱能送就把老疯子送进监狱，一口一个老疯子的称呼表现出对祖父的嫌弃与厌恶。

但与此同时，这对还在成长的保润更是不小的灵魂冲击，他敏感，孤僻，暴力乖戾的性格也是从这个时候萌芽的，渴望感情却无法用正确的方式去表达，因此总是事与愿违，成为了悲剧的导火索。

最遗憾的事，莫过于在漫长的一生中从没有过一次被坚定选择和认可的时刻。童年开始，保润的家庭就一直是战火纷飞的战场，母亲是指挥官，是司令，父亲是胆小的小兵，没有自己的主见，听从母亲的指挥。保润后来如此热爱捆绑，医院里，找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价值感，也体会到了被人肯定的意义。

苏童曾说：“我每写到一大群孩子，当中就会有一个孤独的孩子出现，像一个游荡四方的幽灵。他们与其他人的那种隔膜感不仅仅是与成人世界的隔膜，它还存在于同龄孩子之间，他们与整个街区的生活都有隔膜。”

保润就是苏童孤独孩子的典型，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明明喜欢仙女但每次幽会都不欢而散，明明强烈反对父母对祖父的做法但最终还是选择忍受。可悲的是，这种孤独的种子随着保润年龄的增长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朝着地下更深处、更黑暗的地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爱会化解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可在保润的世界里，爱这个美好又形象的动词早就化为虚无了，也许从他被柳生栽赃的那一刻，也许在被仙女羞辱的那一刻，又或许是被母亲抛弃的那一刻，爱随风飘走了，随海流走了，离保润的世界越来越远，逐渐被阴霾所替代，填满了保润的心房，直到心中再也盛不住这份沉甸甸的痛苦，直到罪恶溢出了胸口，裂碎了整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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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允诺，有书领读达人，喝最烈的酒，医院抢救。

⊙主播：李斌，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曾获中国曲艺“牡丹奖”提名奖，全国婚礼主持人大赛银奖等；有书共读主播兼撰稿人，一个从内蒙古大草原走出来的血性男人，用来自天边的情感和声音，如鸿雁般飞进您的心灵。